尾声
三个月的时光过去了，在精神病医院昏暗的房间里，我写下了《玻璃之城》，短短数万字的小说。同性间的爱情，干净透明真纯，犹如一块玻璃，泛着晶莹的光泽；而另一方面，同性间的爱，又那么脆弱，世俗的一切，都是一把把看不见的匕首、硬石，可以刹那间将玻璃砸得粉碎。
我抬起头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我也是一个玻璃人，苍白憔悴，失去了椰子，人世间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。《玻璃之城》的手稿静静搁在桌子上，被风吹得哗拉拉地响。有护士进来，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，我知道，她们知道了我的性取向，以前我会在乎，可是现在，我什么都不会在乎了。她离我远远的，仿佛怕我把她强暴一样，我冷冷笑着，不再看她一眼，我已不会爱了，男人、女人，对于我来说，他们只是身边的过客。椰子，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情，可是，在我要给她回报的时候，她又离我远去，我甚至，连一句谢谢的话都没有对她说……
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一个午后，护士开锁走进来，对我说：1145号，有人找。
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看我了，我曾经的那些朋友，现在已经凋落，没有谁会记得一个精神病人。
他站在门的阴影里，良久，才走进来，屋里的怪味一定让他很难受。
是尤棵。
我几乎已经把他给遗忘了。他曾努力追求过我，或许那时候他是不明白的，以他那么好的条件，那种钻石级别的男人，当初怎么就不能打动一个平凡女子的心？不过我想现在他是明白的了，罗汉文的死亡，椰子的下落不明，那一把熊熊大火，以及我的发疯……所有的一切已真相大白——我为什么不爱他。
跟我走吧，文心。尤棵说，眼睛里隐约有着泪光。
我沉默望天。
他走到桌前，翻阅着《玻璃之城》，良久才说：写得真好，你是在纪念你最爱的人，我可以帮你出版。考虑一下，要不要跟我走。
一月后，我已在海南的一个四面临水的小岛上，我的小别墅精巧细致，尤棵忙于他的事业，只能每月抽时间来陪我。我的书已经快出版了，但是我拒绝了尤棵的求婚要求，作为报答，在他每次回来的时候我会陪他，做他的夜间情人。他很爱我，细心体贴，可是无论如何我难以爱上他，很多时候，他的温存，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。我对他说：如果哪一天，你想离开了，不要向我道别，你就可以走；同样，哪一天我厌倦了，你回到这里，如果看不到我，也不要去找我……
我的书终于出版了，小岛上民风淳朴，没有人知道我就是那本书的作者，他们也不会看那样的书。但是从反馈来的消息看，我的书，卖得很好，因为那是一本用心血写的书。
我喜欢在黄昏里去海边吹风，看天尽头远去的沙鸥，在海滩上留下我的足迹。我想我的病只怕还是没有完全好，我总感觉，椰子的声音飘荡在海风里，在轻声呼唤：文心文心文心……
真的，这天我又听到了。我站在浅海滩，赤着脚，在捞小鱼，我又听到了有人在叫文心的名字，声音是温柔甜美而带着一点点疲倦的……我没有回头，我想，我怎么又做梦了……
水真蓝啊，我看着水里的倒影，然后我的瞳孔放大了，因为我的身后，真的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……
（全文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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