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指间沙 (腾讯专稿)
在蔡康永满面泪痕地诉说“出柜”压力之前,很多人都没想到,做传播“娱乐”工作的他是在如此孤独地奋战。为什么说起“出柜”的男同志,就总要提及蔡康永?仔细想想,圈内没有第二个像他这样敢在节目里大步迈出柜子的人,且还成功地屹立在主流界。而如此孤独的他,面对前来咨询的柜中明星,仍会理性地劝诫他们不要“出柜”。
今时今日,“腐文化”如此昌盛,“BL”拥趸队伍壮大,美剧、英剧都以“恐同”为耻,欧洲多国承认同性婚姻合法化,甚至有些国家主教、政要纷纷出柜。一时之间,这仿佛成了一件社会先锋的事儿。对于同性恋者,围观者们很容易简单“站队”。在中国娱乐圈,除了孙海英夫妇这类少数派外,大多数明星会举起支持标语,笑盈盈地在社交媒体上说一句“加油”。但现实生活里,人们的接受程度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。同性恋者们感受到的最大歧视与拒绝,都是具体而亲近的人。
蔡康永发自肺腑的剖白,不禁让人想起与他同命运的演员理查德·张伯伦。玉树临风的张伯伦曾在《荆棘鸟》中演拉尔夫神父,还饰演过在性取向上苦苦挣扎的柴科夫斯基。他年届古稀才出柜,数年后接受同志杂志《Advocate》采访时依然不建议男明星出柜,因为“我们文化当中仍有很大的‘恐同’成分,此一现象让人遗憾,很愚蠢、没天良,却是事实”。道理很简单,出柜就意味着没戏拍。
放眼两岸三地,时髦的演艺圈中,公然出柜的寥寥无几。相比内地与台湾,沐西风较深的香港,环境更宽松些,但敢亮出同性恋者身份的圈中名人还是以男导演为主。亮晃晃的银幕上,我们可以嘲笑“娘娘腔”,但不会正面表现同性恋。白马王子依旧是为女观众提供性幻想。
公开地歧视同性恋,在当下,仍是赤裸裸、显而易见的。某年端午前夕,一个女画家的大型油画《怀王游春图》引发热议,不少人指出画中人物的脸分别对应蔡康永、程青松、李银河,以此影射讥讽楚怀王和屈原是断袖同性恋。这幅恶意满满的画,目的昭然若揭。又是我们“唯一的”蔡康永,为此提出诉状,要求对方销毁该画、索赔38万元,并要求其登报道歉。相比其他人的缄默,蔡康永是奋争的、积极的,也是孤独的。而在该事件背后说风凉话的,更是大有人在。今日,我们社会里仍旧有人把“同性恋”骂成“流氓”、“色情”、“精神病”、“死艾滋病的”。还有人义愤填膺地撰文怒批:“作为文人学者,如果缺乏最起码的伦理道德,将会变成一个臭气毒瘤,危害无穷。”
同性恋者为何陷入如此困境?原因有诸多。李银河解释其主要原因是,中国家庭本位观念太根深蒂固了,家庭取代了宗教的位置。如果一个人选择了无法传宗接代的性取向,那就会被怀疑,甚至被批判。在生育高于一切,甚至压倒了个人的尊严与生命的地方,思想尤其封闭。所以就在我们身边,同性恋者几乎都不敢对父母开诚布公的表明自己爱同性,反而被迫与异性去相亲,甚至“形婚”,结果,就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。就像李安导演的电影《囍宴》里展现的,电影的结局满足了老一辈心理寄托,男同志醉酒一夜情,使新娘怀了孕,但也践踏了那纯粹的爱情。《荆棘鸟》中说:“真正的爱和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是需要以难以想象的代价去换取的。”但我们为何不想想,凭什么往别人的爱情上撒毒药,还要他们一边泣血,一边讴歌爱情伟大呢?
同性恋者是承受巨大压力的脆弱的少数人,但也是我们的同类。我们的社会早已深陷其中,无论你承不承认。亨德里克·威廉·房龙在《宽容》里写道:“容许别人有行动和判断的自由,对不同于自己或传统观点的见解的耐心公正的容忍。”“宽容就如同自由。只是乞求是得不到的。只有永远保持警惕才能保住它。”对于今天的社会来说,恐惧同性恋者的存在,乃是因为不了解、不宽容。而包容同性恋,就必须对他们的世界有所认知,并考虑到他们的存在、禁忌与利益。他们或不奢望被完全理解,只是希望不被推到更加陡峭的山崖边。而这一切,依然是漫漫长路。
十年前,柴静在央视做过一期关于中国同性恋的节目,叫做《以生命的名义》,它以一个个鲜活的具体面目来展现他们的生活现状。十年过去了,大多数同性恋者仍深深藏在柜子里,以防被当作“怪物”。这个时代,只有一个蔡康永是不够的,他流下的泪、受的委屈没有人来予以关注和思考,现状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。重要的是,这份改变对每一个人都有意义。
一个不尊重个体生命完整性的社会,可以随时把更多的人扣上“怪物”的帽子,让生命失去面对真实的勇气,痛苦呼吸。而你我,都可能在未来遇到渴望被给予生命勇气的时刻。命运不同,生命同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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